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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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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濤

謝濤二年級的時候,隔壁燒烤店的老板娘就去世了,他們有個比他大一歲的女兒。

他們在同一所小學,他穩居年級第一,而她只在年級前八裏游蕩。

小姑娘很吵,之前幾乎每天都跟別的小孩在樓下打鬧,關上窗戶戴著耳機也擋不住樓下的嬉笑聲。

他是羨慕的,周圍的小孩都喜歡和她玩,他也想,但他不愛說話,那個姐姐好像也不怎麽待見他。

燒烤店暫停營業掛上白布的前一天,他無意間從樓上的飄窗看到被牽著從小三輪下來的小姑娘。

那時候夏悸被夏建林牽著,不像以前那樣嘰嘰喳喳像個麻雀一樣說個不停,只是安安靜靜被牽著往家裏走,眼睛紅紅的,鼻涕還掛著,褲子上都是水漬。

那樣子很醜,但那是他第一次見小麻雀哭,事後又忍不住問他媽媽隔壁發生了什麽事。

隔壁燒烤店沒多久就辦了喪事,再後來,他遠遠看見夏悸跟隔壁初中部的人在食堂樓下打架。

她長得快,當時的身高在同齡人裏已經算拔尖兒了,和她幾個同學跟初中部幾個還沒怎麽長個子的男生打得那叫一個兇,她知道身高還不太占優勢,就拿著掃把在那打人,也是他們當中打得最兇的。

阿姨看得不敢拉架,最後是老師來了才把他們勉強拉開,後來聽說被叫了家長,夏悸當著全校的面被拎到臺上念檢討,還被通報批評,給了她一個休學留級的處分。

回家他們是一條路,那天再次湊巧和她一前一後走著,夏悸在前他在後,念檢討時滿不在乎的女孩,從離開學校最多人的路口到家門口,哭了一路。

他把媽媽早上給他的那盒糖給了她。

他想說她哭起來真的很醜,他還什麽都沒說,她拿到糖的時候就哭得更厲害了。

等她哭夠了還威脅他說不能把她哭的事說出去。

休學之後,謝濤沒再看到過夏悸,他媽媽說他們回老家了。

三年級開學的時候,夏悸踩著點慢悠悠地進了教室,對她來說這教室她很熟悉,只是都不是認識的人了,她倒好,被留級的人跟沒事人一樣,對著坐在第一排班裏最小的周天棋就是稱兄道弟的勾肩搭背。

完全沒有學生的樣子。

但她跟他打招呼了,還坐在了他後面,開始搭理他了。

和對周天棋的痞裏痞氣不一樣,夏悸對他很客氣,幾乎他說什麽就是什麽,上下學都會等他一起,還時不時揚言要跟他搶第一名。

這句話她從小說到大,他也從小聽到大。

原本幹什麽都會被叫上的人,現在好像成了一個局外人,關於那個人的事,她謹慎得連他也不想提,連那張唯一被公布在朋友圈的照片,都要用貼紙把兩人的臉擋得嚴嚴實實。

“……幹杯!”

“你以為還在上學嗎?”謝濤拿走夏悸手裏的酒杯,“明天不上班了?”

“當醫生的酗酒,你還是別畢業了。”

夏悸皺著臉,抓了一把瓜子,臉紅紅的,“我是實習生,連手術刀都碰不到,最多遞點兒東西,喝點兒怎麽了?”

謝濤看了她一會兒,提醒道:“領子。”

夏悸下意識擡手扶了一下兩邊的衣領,輕咳一聲收斂了些。

“你跟他……還在一起?”

高中畢業幾年了,不是逢年過節還真聚不齊多少人,當年能坐兩張大圓桌的人現在只能湊個七八個,但還是像以前一樣吵吵鬧鬧。

夏悸在吵鬧聲中回頭看他,“……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,”謝濤垂眼晃著可樂,“你那時候說別讓他找到你,以為你們絕交了。”

“沒絕交,是我膽子小躲著他。”夏悸聳了聳肩,“然後在北京的時候又碰上了……我就跟他破罐子破摔,死皮賴臉。”

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,酒勁上頭,夏悸的話也多了起來,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會兒,但又比那時候沈穩了一些,偏頭對著謝濤自嘲一笑,“是不是覺得很舔。”

“……但畢竟一廂情願才叫舔,我不是。”

“跟他分開那麽久,避開他那麽久,明明在學校連他的海報都看不到,但我就是還是喜歡他……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好賤,又賤又混蛋,當初那樣對他,哪來的臉去找他……”

“……行了別說了。”謝濤打斷她,看了她一會兒別開眼,“你喝醉了。”

這場聚會後來夏悸喝趴了,被搖醒還是起來搖搖晃晃跟著謝濤回家,腳下飄了就被謝濤揪著後衣領拎直了站穩。

謝濤個子比夏悸高出一個頭,拎著她輕輕松松,“酒鬼,再站不穩我就揪你頭發了。”

“唔……”夏悸連忙抓著自己的頭發,隨手一撈,弄了半天也沒摸到手腕上的皮筋,“我皮筋呢?”

“你帶皮筋了嗎?”

“我帶了啊……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沒有嗎?我帶了!”

謝濤睨了她一眼,松開手,“我出門就沒看到你帶了。”

夏悸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手上的皮筋好像還在歐陽思睿那裏,迷糊了一會兒又捂著頭發道:“不許抓我頭發。”

謝濤低頭看著她,忍不住偏頭笑了一下。

很少能看到夏悸喝迷糊的樣子,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,看別人喝醉都是莫名其妙發酒瘋,她喝醉了卻又不是完全醉了。

迷迷糊糊像在夢游一樣,可能有些事會記不清,但又確實知道自己在幹什麽。

她犯懵的時候很傻。

夏悸蹲在地上犯困,謝濤拿出手機。

臨清初冬的風微涼,落葉飄了一地,地上是被拉長的兩個影子,一個站著,一個蹲著。

到夏悸家樓下下了車,謝濤還是把睡得動都不想動再動一下的夏悸背上了,夏悸皺著眉哼哼了幾聲,歪頭靠著謝濤的腦袋,囈語似的說了一句:“洛洛……”

謝濤被她靠著同樣歪著頭,耳朵被她的發絲蹭得又癢又燙,有些無奈,“我不是。”

夏悸默了瞬,睜眼看了看他,把頭擺正,“老謝,謝謝。”

歐陽思睿收工回酒店,就看到桌上擺著的稿紙上寫著大大的“流氓”二字,字跡飄逸,筆鋒帶著幾分淩厲,已經不是他記憶裏的樣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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